苏国辉院士：20载专注破译枸杞“情绪密码”

本报记者 张宏沛 彭宗璐

　　枸杞作为宁夏等地特产，具有巨大的生态、经济和社会价值，对产业结构优化、农民增收及乡村振兴具有重要意义。一直以来，研究枸杞、提高枸杞产业科技成果转化率是科研人员的重要课题。中国科学院院士、暨南大学粤港澳中枢神经再生研究院院长苏国辉在“预防性给予枸杞糖肽缓解负性刺激诱发的抑郁症”的研究中，证实了枸杞提取物枸杞糖肽可改善抑郁症状等，这项研究在食品、健康等领域获得了广泛关注和高度肯定。

　　本期《食业高端访谈》栏目特邀中食智库专家苏国辉院士，围绕他20余载的枸杞研究，分享自己的独到观点。

中国科学院院士、暨南大学粤港澳中枢神经再生研究院院长苏国辉

　　记者：您和您的团队从何时开始研究枸杞？请简单介绍一下您的研究历程。

　　苏国辉：枸杞是一种“药食同源”的植物，其中药材名称为枸杞子，富含枸杞多糖、枸杞红素、二咖啡酰亚精胺、甜菜碱、氨基酸、微量元素等多种有效成分。2000年前后，我和我的研究团队开始关注枸杞子，进行了长期、系统的研究，在国际上率先揭示了枸杞保护视神经的分子机制。其中，神经保护、枸杞糖肽干预抑郁等研究成果综述发表于2021年10月的国际权威期刊《Nature》上。

　　2019年，我们在宁夏天仁枸杞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天仁公司”）建立“宁夏中宁枸杞（天仁）院士工作站”，开展枸杞功效物质的基础研究；2021年，我受聘为中国枸杞研究院“名誉院长”，希望能为宁夏枸杞研究及产业发展做一些贡献。我长期研究视网膜损伤和保护，对枸杞清肝明目的概念很感兴趣。因为西医对很多与视网膜相关疾病的治疗没有很好的解决方案，所以我希望能在枸杞的研究中找到突破口，这就是我研究枸杞的初心。

　　在开始研究枸杞的时候，团队采用先进技术和视网膜疾病模型，目标是把我国枸杞研究成果发表在国际主流的科学期刊上。由于当时的国外编委不太认可枸杞，初期文章发表遇到了一些困难。但我和团队致力于用现代科学数据、原理、技术揭示枸杞在视网膜保护方面的机制，相关研究成果也得到全球科研工作者越来越多的认同。

　　记者：您在研究过程中是如何发现枸杞糖肽可改善抑郁症状的，其作用机理是什么？

　　苏国辉：枸杞糖肽由枸杞多糖纯化而来，具有高效的抗炎症和神经保护效果。天仁公司于2016年转化中国科学院上海有机化学研究所技术，投资1.5亿元建成世界首条枸杞糖肽生产线。我们发现该公司提取的枸杞糖肽活性高，于是和公司开展了枸杞糖肽在精神方面的项目合作和临床实验。

　　此前的研究指出，外侧缰核与抑郁症有重要关联。我与暨南大学任超然教授合作，通过对慢性压力应激后服用和未服用枸杞糖肽（5毫克/千克）的外侧缰核开展研究，发现枸杞糖肽可以减少外侧缰核的小胶质细胞激活（降低炎症）和异常的神经元活动，从而改善厌恶情绪刺激引起的抑郁症状。

　　记者：关于枸杞糖肽的研究进展及成果转化情况如何？

　　苏国辉：枸杞多糖是近年来世界多领域科学家追逐的研究热点，关于枸杞多糖在治疗或预防不同病因和系统疾病中发挥作用的中英文文献约300多篇，实验涉及体内、体外及单盲、双盲临床研究，证实枸杞多糖在抗纤维化、抗氧化、神经保护、抗癌和抗炎等方面均有很好的作用。

　　2019年3月，我的团队和广州医科大学附属脑科医院林康广教授合作，在广州开展了一项随机、双盲临床实验，在15—18岁青少年当中选择29名阈下抑郁个体（抑郁障碍的高危人群），14人服用安慰剂，15人服用枸杞糖肽（每日300毫克）进行干预，连续6周后，进入最终分析，发现枸杞糖肽有效并且没有副作用。通过抑郁量表评估疗效，接受枸杞糖肽的一组在认知障碍、阻滞、无助感等方面都得到明显改善。

　　研究过程中，还发现了枸杞糖肽具有改善视觉功能、缓解情感障碍等作用。枸杞糖肽可改善先天性发育障碍或后天损伤造成的视网膜缺陷，通过增强视网膜细胞保护，有效缓解相关的视觉功能障碍，可用于治疗不同类型眼病和精神障碍。这些研究成果综述刊登在2021年10月7日的《Nature》杂志上，还通过《科学通报》专刊进行了发布，枸杞糖肽的相关研究成果日后会转化为功能性食品、药品等。

　　此外，我们在研究过程中还发现枸杞糖肽在肝病、代谢综合征、阿尔茨海默病、渐冻症等方面的作用，因其具有良好的效果及安全性，可作为不同中药处方的补充。

　　记者：您认为这项研究对枸杞产业的发展具有哪些意义？未来，枸杞研究还有可能在哪些方面实现突破？

　　苏国辉：枸杞作为传统中药，被证实具有抗炎特性并参与改善多种中枢神经系统疾病，包括阿尔茨海默病、视网膜疾病等。枸杞跨学科的研究，有望树立一个强有力的研究范式，对中医药进行科学验证。

　　天仁公司目前已实现枸杞糖肽成果转化，围绕抑郁、视神经、渐冻症等方向自主设计、研发、生产了具有核心竞争力的产品，如枸杞糖肽片、枸杞糖肽特殊膳食食品、枸杞糖肽固体饮料、枸杞糖肽益生菌粉等，目前已在线上销售。

　　作为研究宁夏枸杞的科学家，我希望有关精神健康领域的研究能够加快枸杞基础研究的进程，在应用层面，推进如相关药品、保健食品、特膳特医食品、化妆品、饮品的不断问世，丰富精深加工产品产业链条，提升宁夏枸杞的全球知名度和国际影响力。

　　记者：请您谈谈不断发展的新技术、新理念会对枸杞行业未来产生哪些重要影响？枸杞相关研究成果在转化应用中还存在哪些挑战？

　　苏国辉：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和消费观念的转变，无污染、安全、营养的绿色食品成为消费时尚，开发绿色食品已具备了深厚的消费基础。枸杞是“药食同源”的典型代表，生态化发展是枸杞产业未来的发展趋势，实施产业生态化发展战略成为区域枸杞产业持续发展的必然选择，发展循环经济、构建循环枸杞产业发展模式则是实施枸杞生态化发展战略的有效途径。

2018年，苏国辉院士（左）和天仁公司总经理于哲雄（右）签署宁夏中宁枸杞（天仁）院士工作站合作协议

　　近年来，枸杞成为不少保健食品、化妆品和休闲零食的原料。随着国内居民收入水平的提高、健康消费需求不断提升，枸杞深加工产品的市场需求呈现快速增长趋势。相关企业要与科研院所紧密结合，共同研究开发保健和药用价值高的产品。

　　值得注意的是，因相关临床研究、研发项目等周期较长，需要持续的人力、资金注入，而企业的能力有限，这是枸杞相关研究成果在转化应用中面临的主要困难。希望国家能够在政策方面给予支持。如果宁夏枸杞及枸杞精深加工产品得到市场认可，在药用方面的价值体现和应用就会更广泛。

　　记者：日常生活中，消费者面对黑枸杞和红枸杞时经常不知如何选择，请问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对于枸杞，您有什么食用建议？

　　苏国辉：红枸杞的相关研究比较全面，在神经保护、免疫保护方面作用较好，而黑枸杞也有不同的功效，抗氧化能力强，人们可以根据不同的需求进行选择。

苏国辉院士（右）与张力副教授做相关研究

　　关于枸杞的食用方法，建议直接用温水泡来喝，再把泡完的枸杞吃掉，一般每天吃40—50粒，也可以泡茶、熬汤或煎药，这都有助于脂溶性的枸杞红素被更好利用。

编 后

　　枸杞是宁夏的“红色名片”和“金字招牌”，宁夏是枸杞的道地产区。宁夏枸杞是《中国药典》明确可以入药的枸杞基源植物，至今已有500余年的栽培史。

　　经过多年的发展，宁夏现代枸杞产业坚持果用、叶用、茎用“三业”并举，目前已具备了良种繁育领先全国、科研实力相对雄厚、精深加工走在前列、品牌影响享誉全国、标准体系引领行业、全国最大的枸杞专业交易市场“六大优势”，在行业内赢得了“世界枸杞看中国，中国枸杞看宁夏”的美誉。截至2021年底，宁夏枸杞保有面积43万亩，综合产值突破250亿元，枸杞类国家级龙头企业达13家。相信在科研人员的努力和科技成果的支撑下，宁夏枸杞产业链条将进一步延伸和丰富，宁夏枸杞的国际影响力也将越来越大。